老钟站在派出所的院子里，吆喝着“亮子”到第三声时，二楼民警宿舍门才“咣当”拉开。亮子顶着支棱起的鸡窝头，“咚咚咚”小跑下楼。
老钟看着睡眼朦胧的亮子说：“让你早起跑步锻炼，养成习惯，你又刷视频刷到脑后了？”
亮子边在院内水池旁洗漱，边嘟囔着：“还不到7点。我晚上没刷手机，一直在排查昨天早上那起盗窃案……”
把头发洗抹平整的亮子，进了厨房，一看到桌子上的饭菜，就撇起了嘴：“又是萝卜白菜。”
老钟大口咬着馒头，夹着凉拌萝卜白菜丝儿，吧嗒吧嗒吃得欢：“一周天天肉，周末厨师休息一天，你才能吃上我的钟氏家常菜。”
亮子“切”了一声：“师傅，那你周末就歇歇，街上那么多牛肉汤、羊肉汤，我们上街吃就是了，不劳您老人家亲自下厨。”
老钟挥了下胳膊，吓得亮子往后一闪，老钟说：“打苍蝇。”亮子吐了一下舌头：“师傅，要改进工作方式，不能家暴。”
老钟对亮子说：“算你走运，要是换我儿子，早就拳头伺候了。”
饭后登上车，亮子边发动车边背口诀似的念念有词：“系安全带，打开车窗，打开执法记录仪，启动，出发！”
今天是镇上初中的秋季开学日，路上穿梭的大都是骑着电动车、自行车送孩子上学的家长。警车缓缓向学校驶着，时不时地，有家长向坐在副驾驶上的老钟打招呼：“钟所长，早啊。”“钟校长，学校开学，你又该忙了。”
老钟乐呵呵地挥手应和着：“老刘，早上好！”“不忙呀老王，孩子们都很听话，特别是你家庄仔，成绩多好，还得了数学竞赛第一名！”“慢慢骑，牛大爷，时间还早……”
校门口，几位校领导正在迎接返校的学生。见老钟过来，校长就抓住老钟的手说：“钟所长，太谢谢你了，放假前，你给孩子们上法治课，暑假期间，你每周又给那几个调皮的孩子家打电话。这个假期呀，安全度过了！”
老钟说：“开学了，又有初一新生来，还得坚持，不能放松呀！”
装备佩戴齐全，精神抖擞的亮子给校长敬了个礼，老钟介绍说：“这是刚分到派出所的警院生，今后学校的安全工作就交给他。”
校长脱口而出“欢迎”后有点犹豫：“钟所长，这……还是你亲自来抓吧。”
老钟说：“我当然还负责学校内外安全的，亮子年轻，更容易亲近学生。你放心，我会手把手教他的。”
学生入校上课后，老钟领着亮子在教学楼各楼层指认着教室。“爱打架的昊天在这个九（二）班，他父母在县城做装修。”“这是八（一）班，双胞胎小龙和小虎经常逃课，还偷过小商店。他们的父母离婚，跟着爷爷奶奶生活……”
密密麻麻记了好几页笔记的亮子走出校门时，忍不住问：“师傅，这教育学生是老师的事儿，我们管这么宽？”
老钟看了亮子一眼：“这些孩子不仅需要学校来管，我们也得和学校联手，在校园里扶正他们。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孩子长歪啊……”
亮子点点头，若有所思地念叨着：“抓早抓小，驱虫育苗。”
离开学校，老钟说：“去昨天那个盗窃案现场。”
横穿小镇的马路旁边，有一溜大排档。前天晚上，吃饭喝酒的几个车主把汽车停放在路边，昨天早上来开车时，发现排气管声音不对，一看车底，三元催化器没了。
老钟仰脸看着路边的监控，亮子在后面嘀咕：“这几个监控全都坏了，都报修几次了……沿路商户门口的监控也查过了，有3家装了监控，人家只对着自己门口，照不到马路边。”
看着老钟径直往前面的一个凉亭走，亮子想阻拦：“师傅，昨天刑警队也来了，近期其他镇上也有类似案件，是系列案，刑警队接手主侦了。”老钟回过头，瞪着亮子说：“没有监控都不办案了？在我们镇上发的案，不是我们的事儿？”
凉亭里，坐着几个正在休息的环卫工人，不抽烟的老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盒烟，挨个递过去，随后跟工人们并肩坐在长椅子上。
和几位环卫工人聊了半天的老钟返回车上时，有点心满意足，对一脸茫然的亮子说：“回所里，给刑警队打电话，让他们查查近几日凌晨4点半左右出现在现场附近的一辆白色SUV车，车牌尾号应该是043……”
不到一周时间，一个月来发生在三个乡镇的7起盗窃汽车三元催化器案告破。亮子作为专案组成员之一，被通报表扬。
又一个周末，亮子早早起了床，在院内小广场上跑了一身大汗后，跟着从镇上买了一兜热馒头回来的老钟进了厨房。
亮子看着老钟把萝卜切成片儿，再切成丝儿。把白菜连叶子带帮子，切丝剁碎，一同放入盆中，撒盐，滴上小磨香油，抓拌均匀。之后，起火烧水，给大伙打荷包蛋。
几个值班的同事津津有味吃完离开后，亮子忍不住问：“师傅，你咋这么爱吃萝卜白菜？”
老钟望着一直纳闷的亮子说：“你听好，我跟你唠唠我的经历。”
“我一上班，就在派出所，全县12个派出所，我待过6个。”老钟说，“常年和乡亲们打交道，打出了半辈子的感情。刚上班时，破个案，帮乡亲们办个事，第二天一早，派出所门口就会出现一袋袋乡亲们自己地里种的萝卜白菜，都不知道是谁放的。我们把萝卜白菜送一些到敬老院，剩下的就变着法子做菜吃，但大伙最爱吃的是我做的凉拌萝卜白菜，原汁原味儿，一清二白。萝卜的脆辣和白菜的清爽会让我们脑清目明……”
看着听得入神、两眼闪光的亮子，老钟又说：“我的儿子也是警院的，明年毕业，过几年等我退休了，无论他到哪个派出所，我每周都要去给他拌个萝卜白菜……”
（作者单位：河南省洛阳市公安局）